齐天盛从后视镜看肖湘，“小地方哪有不熟的人。就你妈那精神病，全莲池洲新民区的人都知道。”
肖湘品评着，“精神病。”
齐天盛干巴巴地解释，“我不是那什么意思。我是说你妈神经上那点儿毛病，大家都知道。你妹为她那病受不少委屈，大家都看在眼里。”
“我看你和我妹挺熟，是吗？”
齐天盛没答，动动耳机,“可以。所有车辆放行吧，关键路口必须盘查车辆。劳改农场那片地，再派几个人地毯式搜索，天黑也别开手电。”
他又拨电话，“小猴，你在向阳村查完，顺便绕道景和村。村头儿有个水塔，旁边有个旧院，去那看看。……对以前的老肖家。找找看有没有个老太太，仔细找找。”
不知对方回的什么话，齐天盛挂电话时低咒个“滚！”。
肖湘皱眉看向车窗外，路边有个佝偻的老太太过街，“那个，是不是……”
“不是，你妈没那么胖，腿脚也不那么利索！”
齐天盛随意的话，使肖湘哑口无言。身为亲生长女，三年不归，都不知道亲妈现在变什么样了……
齐天盛后知后觉意识到后座的安静不寻常，瞄眼后视镜，肖湘垂头失落的神态使他忆起了中学时她低头学习的样子。就是这种不为外界打扰，垂着眼帘和长发，生人勿近的神情，彼时他不知偷看过多少次。
肖湘没征兆地抬头迎着后视镜里的炯炯双眸看他，“你工作挺急的，还是我自己去找吧。”
“工作那么多人在做，又不差我一个。”齐天盛顿了顿，“你这就只有我。再说，你报案我接警这也是工作，往前几公里是东林坟场，我也正要去那。”
肖湘看到车外远处的黑森森的大片树林不说话了。
那片绵延几百米的松树林与三角山相连，松树、榛树浓密，杂草丛生，周围四五个村子早年人去世就往那土葬，里面坟丘多且密，这常是吓唬孩子的恐怖禁忌之地。
初二时姥姥、姥爷、二舅车祸后全葬在这，这对妈妈肖长荣来说，是缅怀之地。
到地方，齐天盛停车落下半面车窗，秋夜寒凉的风吹进来，肖湘打个寒颤，令她发寒的不只是秋夜的风，还有随风飘来似有似无的哭声。
齐天盛要下车，肖湘从后抓住他肩，“听到了吗，有哭声，好像有人在哭！”她话尾带着颤音。
齐天盛转身看她，“你也听到哭声了？”
听到“也”字，肖湘手发抖，“你的意思，不是我的幻觉，是真有哭声？”
齐天盛炯亮的眼睛看着肖湘吓到清白的面色，“还那么胆儿小呢！”他拍拍她紧抓的手。
肖湘收手，齐天盛回身把车窗全落下后，车熄了火。
灯光隐没，月色就显得格外清明，那片黑树林更显阴森。
肖湘发问，“你要干嘛？”
齐天盛转身竖指在唇边轻嘘，肖湘不再发声。
齐天盛放轻动作下车，在车外靠近她低语，“你在这等。”
而后，他大步朝养路沟走下去，肖湘不敢作声，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淹没在路面，掩映进黑森森的树林，她心揪起来。
与害怕相比，她更担心那走进黑森林的人。他空手走的没带武器，手机、对讲机都留在车上。
肖湘在借着月光一眨不眨盯着齐天盛消失的位置，在心里数数计时。
五分钟过去了，齐天盛没回来，那不知是人是鬼的哭声断断续续地还能飘进耳。
十分钟过去，他还没回来，肖湘紧攥起手，该怎么办？触到后座的警棍，她不想等了，抓起警棍轻手推开车门。她脚迈下去那瞬，齐天盛消失的位置闪出个黑影。
肖湘紧抓警棍去看，确认是齐天盛，她提在嗓口的心忽忽悠悠地归位。
齐天盛走到近前，看到了肖湘微弯的唇角和她眼中启明星般的光亮。
“可算回来了，怎么样？”肖湘压声轻问。
齐天盛点下头，“担心我啊？”
肖湘不完全理解他点头代表什么，他回来了？还是找到逃犯了？或是其他什么情况？“人之常情嘛，在罪犯与魔鬼面前，我们是伙伴！”
齐天盛定睛看肖湘，半晌没说话。月光下，她脸也是月白色的，黑亮的丹凤眼、挺翘的鼻梁依稀可见十几岁时的样子，她这样微仰头看自己的眼神，是十多年前他曾奢望过，却望而不得的。那时，美女学神从不正眼儿瞧他这种痞子学渣。
肖湘拢拢风吹起的发丝，“干嘛这样盯着，我说的不对？”
“文化人，说话就是好听！”齐天盛斜扯唇角，“我算懂啥是白月光了，真白！”
肖湘一脸懵逼，啥意思？
齐天盛静音的手机亮了，他皱眉去接，脸上挂着被打扰的不满，“人我找到了，你过来吧，东林坟地这片儿。来时悄声的，别惊动人。”
肖湘听言往那哭声时有时无的树林看，疑惑他为何不抓人，在等同事？
齐天盛讲着电话看表，“晚上五点半跑的，八点半逮回去，这速度还行吧。”
不知对方说什么，齐天盛就不耐烦了，“没有就没有，别说废话，你先过来，我去找。”
齐天盛挂电话无缝衔接对讲机，“人逮到，所有人撤吧，今天兄弟们辛苦了！”
肖湘以为齐天盛放下对讲机，该行动了，不想这大哥慢条斯理绕到车另侧点支烟。
肖湘再看那片黑森林，他不抓人就说逮到已经够奇怪了，居然还有空抽烟？“你不去抓人吗？”她隔着个空座问。
齐天盛回头吐出个圆圆的烟圈，朝她招手。
肖湘往那边挪，他看到她手里紧攥警棍，下巴点点她手，“不用那么紧张！”
肖湘才想起放下警棍，“还能听到哭声，你不抓人，不会跑吗？”
“让他哭会儿吧，以后想哭都找不着调儿。”
他下巴隔着车点指树林，“这树林我大体搜一遍，你妈没在，同事说也没在村里你家老屋，你发信息问问你妹，这会儿人回去没？”
肖湘更不解，“这会儿说那逃犯呢，说我妈干嘛？你的工作是抓逃犯啊，你怎么不去抓，再晚不就跑了！他很厉害，你是怕搞不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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