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鸢清过去嘉乐的梳妆台，那镜子已经暗沉得照不出人影来了，底下的柜子门倒是沉甸甸的，一摸就知道是好木头。
里面有个箱子，孟鸢清打开后愣了一下。
“我的那些金银珠宝早就被他们用各式各样的借口给强掳了去，还剩这口箱子他们倒是开不了也拿不走。”
曲长靖蹲下来一看，乍一看没看出来是什么东西，但是明晃晃的把这一个柜子都照亮了，连带着周围都有着莹莹的光。
“是夜明珠和一些上好的碧玺翡翠。”嘉乐道，“从前我开过几次，拿了几颗珠子玩。”
“不过箱子挪不走，我也不知道怎么弄。听说你很聪明，不如你试试。”
这个严丝合缝地贴着柜子，怎么搬也搬不开，若不是箱子是铁打的柜子是木头做的，孟鸢清甚至要疑心这箱子和柜子是浑然一体经过能工巧匠雕刻好的。
她鼓捣两下，发现这箱子有机关，找到窍门后很快打开。
“你果然厉害。”嘉乐没有表情地说道。
曲长靖把箱子搬出来，里面是硕大浑圆的夜明珠，是通透玲珑的碧玺翡翠，还有各色价值不菲的宝石等物，还没打磨镶嵌，但是已有倾城之价。
“楚王还是很疼你的。”孟鸢清道。
嘉乐扯扯嘴角，仿佛在说:这是自然。
“不是白给你的。”嘉乐道，“等我死了，你得给我买口好棺材，给我置办块风水宝地，还有给我和我父王置办牌位找人日夜供奉。”
视死如生。
人死也要体面。
“你居然会想让我给你做这些事。”孟鸢清笑道。
“我想你不会拒绝的。”嘉乐道。
曲长靖微笑一下，看一眼孟鸢清，心想这是自然。
就连药王这样跟她有着血海深仇的人她都答应给他安葬，何况嘉乐这种只是和她有口舌之争的人。
“那群黑心肠的人是不可能替我做这个的。”嘉乐道，“你虽然讨厌，但还不至于这样坏。”
孟鸢清把箱子盖上:“我能问一句，你为什么讨厌我吗？我好像没得罪过你吧。”
嘉乐扬扬眉毛，她的眉毛许久没有修过，已经看不出眉型了。
“你不知道我为何讨厌你？”嘉乐问。
“不知道。”孟鸢清回答地决绝迅速非常坚定。
她是真的不知道，并且疑惑极了。
嘉乐笑了两下，看着越发鬼魅阴森了起来:“孟鸢清啊孟鸢清，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你是忘了从前那会，你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我身后的日子了吗？我办赏花宴你跟着来，我办品茶会你跟着来，我请人看名家字画你也跟着来。”
孟鸢清深呼吸一下，曲长靖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嘉乐疑惑问。
“那些赏花品茶看字画的会都是你主办的？”孟鸢清震惊了。
“基本上都是，有的是我自己想办，有的是别人想了主意我来做，还有的是人借花献佛奉承我。”嘉乐说着抬起下巴颇为傲气。
“可是我记得那些活动基本不是在楚王府做的啊。”孟鸢清道。
“楚王府家大业大，我父王与我身份尊贵，我名下豪宅别苑众多，奇珍异草无数，自然去处多玩法多，不必拘泥在楚王府赏花品茶。”嘉乐又骄傲道。
她果真是傲气，自夸也不会加上“从前”这两个略显凄凉的字。孟鸢清心想。
“那时候的我是得罪了你不成？”孟鸢清又问。
嘉乐又是一笑:“孟鸢清啊孟鸢清，你可真是小人一朝得志，便把前尘往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几年前，你从关外入京，一身尘土风沙，言行举止丝毫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孟鸢清觉得有点尴尬，嘉乐又道:“那会你为了硬挤进我们这群名门淑女的行列当中，成天乔模乔样的打扮，活脱脱一个丑角。你可知道，那会子我们都拿你当笑话看，你去哪儿哪儿的人就盯着你取笑。”
孟鸢清忍不住低头，心里呼喊道:别说了别说了。
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她偷偷看向曲长靖，这时候的他一脸严肃，好像有些气愤了。
嘉乐说着哂笑一下:“你问我为什么讨厌你，我为什么不讨厌你？倘若是你，你辛辛苦苦办了各种精致宴会，请了无数淑女名媛来欣赏你的心血，可是偏偏总有一个一身大红大紫满头珠翠浓妆艳抹俗不可耐的女人出现，然后各种出丑博人眼球，夺走全部风头，你会高兴吗？”
孟鸢清忍不住咳嗽两声，想要盖过这个话题，或者来个人说:县主，你要吃药了，然后停止这个话题。
可惜没人如她的愿。
“我不知道是你办的。”孟鸢清皱眉道。
那时候她出行什么的都得林夫人批准才行，参加宴会都是林夫人告诉她哪哪有个会让她去她才去。
按理来说，嘉乐应该讨厌林夫人才对。
可惜林夫人已死，死无对证了。
“我后来不都改了吗？”孟鸢清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主要是她回忆起从前自己那个样子，着实有点像跳梁小丑。
唉……
嘉乐冷哼一声，更加不屑。
“所以，你讨厌鸢清不是因为从前她扮丑坏了你的雅致。而是后来她洗心革面，改过自新……”
等等，为什么要用“洗心革面，改过自新”？有那么严重吗？孟鸢清心想。
“那时候的她举止豪爽不矫揉造作，又摒弃了那些俗不可耐不堪入目的装扮……”
回去罚你跪搓衣板！孟鸢清心里呐喊。
“那时候的她才是真正的出尽风头胜过群芳，你才真的讨厌她。不，你不是讨厌，是在嫉妒，我说得对吧。”曲长靖道。
嘉乐不吭声，呆呆地看着前方。她已经瘦骨嶙峋，被子盖在身上平平的，只在足尖那有点凸起。
其实曲长靖说得对，从前孟鸢清如跳梁小丑一样出现在她的宴会上，虽然让她讨厌，可是却也觉得有趣。
生活总是这样平淡如水，有孟鸢清这么一个女篾片供她们取笑打发时间，也是极好的。
可是后来孟鸢清摇身一变，成了一只真正的凤凰，光华夺目……便让她真正的心生厌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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